星期二, 1月 13, 2004

導演筆記2004/1/13

英國電影明星、導演、製片家、喜劇大師︰
卓別林(Charles S. Chaplin, 1889~1977)

~生平~
父母都是演藝人士,父親歌手、母親喜劇演員。幼困頓,曾入孤兒院,尚未接受高等教育就已經流浪街頭賣藝,十幾歲時進入劇團,演過不少啞聚和諧劇。二十幾歲被紐約電影公司挖掘開始拍片,短時間內從演員躍升為導演,拍片的大小流程一手包。近三十歲時成立自己的片廠,但片子內容因為批評當時社會秩序曾一度被圍剿,不過後來卻廣受好評,奠定卓別林的影壇地位。晚年卓別林四處旅遊,定居歐洲,可以說是對資本主義美國的一大對抗。

~電影人物~
卓別林一生拍過83部電影,其中最為後人重視的是他所創造的悲劇神話,以及一位悲劇英雄-夏何洛(Charlot)。夏何洛的形象鮮明,幾乎想到卓別林就會想到他︰唇上蓄一小撮鬍子,穿長大鞋子的腳踏鴨子步﹔頭戴瓜皮帽,不合身的寬大褲子配上背心領結,拿一根小手杖。夏何洛來自下層社會,襤褸、瘦小並歷經苦難,嚐遍世間虛偽、冷酷、無情的折磨,卻又勇於挑戰、屢敗屢戰、樂觀仁慈又帶有無傷大雅的小惡小罪。他是二十世紀資本主義社會的唐吉柯德,其心理狀態反映人在世上的普遍處境(他是一個人,卻又像所有的人)。透過這個角色,卓別林暴露出資本主義社會的黑暗腐敗邪惡。

~電影形式~
一開始走滑稽通俗劇,後來逐漸發展成笑中有淚、淚中有笑的悲喜劇。卓別林巧妙將各種非電影的元素引進電影,譬如舞蹈、芭蕾等。尤其是啞劇動作的使用,是一種內在自然精神的反射,卓別林演起來生動而不造做,輔以情節場景的安排,一氣呵成。其次是物體角色,卓別林擅以物體道具作為喜劇要素,譬如人與不馴服的物之對立(不斷受到阻撓)。另外,卓別林以人物動作的「倒錯」產生相反意義,譬如以終極目的否定事件應有的意義,另行賦予意義(誇張的以醫生解剖的方式拆鬧鐘)。

~反思~
卓別林的片子角色和劇情呈現一種「無奈」。「我」暫時容忍社會法規,願意生活在社會裡﹔而「自我」卻依舊崇高不侮。一個人接受秩序,但反對機械化﹔生活在群體中,但以「自我」存在。夏何洛這個角色在世界的縮影中,賦予生活意義,也幫助人超越生活的本身。卓別林曾這樣詮釋他的電影︰「我相信笑和哭的力量……好的影片是一種國際性語言,符合那些憂鬱的、可憐的、不被理解的人們之需要。好的影片是一種工具,可以消除今天氾濫在世界上猜疑和恐懼的浪潮。」這句話點出的或許不只卓別林電影的特色,而是當今電影的特色和功能︰提供一種逃避和解脫。

星期日, 1月 11, 2004

電影筆記2004/1/11

Russian Ark〈俄羅斯方舟〉(2002)

導演Alexander Sokurov,被譽為俄國當代電影詩人Andrew Tarkovski接班人。作品意像深遠,對於形式的掌握也絕不輸其前輩。此片經典之處在於全片九十五分鐘一鏡到底,比較Hitchcock 當年用剪接所拍攝的看似一鏡到底的Rope〈奪魂索〉,Russian Ark可是真槍實彈,將鏡頭變化技術發揮到極致。且其場景變化、時空交錯場面更為浩大,不像Rope整場八十三分鐘都在同一房間內。Russian Ark共動用六千名演員、一百多位拍片技術人員,內容以一個拍片者的旁白(和跟拍)為主,隨神秘的黑衣人,走入聖彼得堡皇宮,回顧俄國近代三百年的歷史。

片子一開始便是風雪,一群衣著華麗的男女鑽入宮中趕赴盛宴。旁白如作夢般娓娓道來:
“I open my eyes, but I see nothing… everything is staged…I hope it’s not a tragedy…”
進入宮廷迴廊,如走入時光隧道,我們重新見到十八世紀帝俄極勝盛時期,凱薩琳女王的雄姿。只是當時俄國受到歐陸影響甚巨,文化上富麗堂皇,卻缺少原創性。一轉眼,喧鬧的舞者消失,一群背著背包的人沈默地注視著牆上的畫作,時間跨到二十世紀的今天,人們靠著圖畫緬懷昔日風采。只見一位女子獨自對著畫喃喃自語,彷彿傾聽又傾訴彼此的秘密,藉由這般儀式獲得歷史的力量。

特寫,一幅天使垂憐被蹂躪軀體的圖畫,背景出現槍砲聲,一列荷槍兵士踢著正步走過:那是俄國自殘的革命,旁白嘆息著革命的可怖。反諷的是一群爛漫的女孩兒緊接著嬉鬧著穿越迴廊,由其中小女孩的名字(安那塔西亞),我們知道是俄國最後的王族,在他們的世界崩塌前享用早餐。忽然,棺材、屍體的字眼再度迴響,誤闖工匠房間的黑衣人,驚訝於平民的貧困和憤怒,原來是世界大戰,生活品質倒退。德國成了勢不兩立的仇人,誰料想的到?鏡頭一轉又來到另一房間,年邁的凱薩琳女王,在侍衛的攙扶下奔入寒冷的雪地外,隱沒在霧氣中,是的,俄國的凋零和危機侵襲著所有人。

但別沮喪,另一個房間正上演著中東國家進貢的儀式,俄國是有過她的光榮的。而且,緊接著旁邊便回到十八世紀的榮耀,俄國是亞歐大國,交響樂團上演流行歐洲的圓舞曲,賓客衣著再華麗也不過。黑衣人停駐不願再走下去了,這是最美好的時代,還有什麼好指望的呢?但拍片者並不這麼想,舞會散場,人群擁擠離開,鏡頭迅速推移,拍片者要走自己的路。影像回到最初的戶外,冰河凝滯、雪花紛飛朦朧,拍片者卻充滿熱情著說:
go forward, but what’s over there…we are the ark on the sea…we will sail forever, and live forever…
是的,往前走吧!一定要往前走的!就算不知道未來在何方,俄國也會如諾亞方舟般,永遠航行,永遠存在。這是「大俄國主義」式的思想,也是拍片著的理念。黑衣人或許因為鄉愁懷舊而躊躇不前,但拍片者(其實也就是Sokurov的化身)是樂觀的。

在美學藝術的浸淫下,俄國會走出一條路的,而身為電影製作者的Sokurov,以他的觀點來闡釋這種信念。承襲過去列寧時代對電影的期許,電影是文化延續的命脈,而電影人更肩負傳遞訊息和鼓勵社會大眾的要角。Sokurov精巧的運用聖彼得宮殿的迂迴纏繞,於不同廳院間安插各種歷史場景,讓人一口氣瀏覽整個俄國近代史,而且是從藝術和文化的觀點,敘述者幽雅風趣,不是冷冰冰的歷史教條口吻,堪稱結合了拍片技巧和深刻內涵的佳作。

可惜台灣人一般對俄國歷史瞭解有限,或許很難完全體悟影片中細膩片段的意涵。譬如片中用了許多古畫特寫,肯定這些畫作(或畫家、或作品的內容)有其時代歷史意義,但卻讓去脈絡化的台灣觀眾看不出所以然。此片還讓我想到好萊塢的Forest Gump〈阿甘正傳〉,也是以一個人物串起美國近代歷史。當然,Forest Gump的美國背景較為人所知,看起來容易的多;加上好萊塢催淚彈、灑狗血式的拍法,似乎也比較討好。只是在對於歷史的關照上,顯得有趣而膚淺;相對Russian Ark有著嚴肅而強烈的左派社會主義影子,其史觀沈重發人深省,或許也比較值得玩味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