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六, 10月 01, 2005


butterflies fly

星期一, 9月 26, 2005

這些都是我的化身——我感到戰慄——
誘惑之蝶,寂寥之花,
兀鷹與冰川的喧嘩,
風暴正狂——都是為妳。

~尼采〈至憂鬱女神〉(1871)

那夜,我去看了一部女同電影,並因著那溫柔的拍攝手法而心頭甜軟。唯一悵然的是,生命無法夢幻,也不可能簡單如電影。再怎麼甘美,都只能暗自咀嚼,花一輩子去體會;而不可以放聲大說,在一、兩小時內嚐夠。

主角蝶和真真是兩小無猜的高中死黨,她們純純的相戀、纏綿,沒有抵抗外界的眼光,只因家人的不諒解而默默分開。多年後蝶結婚生女,安穩地當著中學國文老師,擁有溫柔的丈夫,一個光亮整潔的家。可是她行屍走肉,不知該遺憾些什麼,直到她遇到了年輕獨立的駐唱歌手小葉。蝶發現,她心底依戀的是她自己的化身、是與她相同的女體,她不願像其父母般不幸福地死守一樁婚姻,到老來又恨怒又放棄,她必須釋放自己,她必須面對真真。那時的真真早已出家隱居澳門寺院,當年高中生的她走上街頭捍衛民主人權,眼見天安門學生被害,體會到社會對個體自由的壓迫,加上自身性別錯置的困頓,她終於出走,先是流浪,再則盾入空門。蝶與真真再次相逢,沒有激情,只是淡淡的知道—要坦白。蝶回家和丈夫離婚,迎向未知的關係。

一樁還蠻典型的女同故事:一方選擇暫時欺騙自己,一方選擇放逐。最後兩人要不是面對真我,就是繼續隱瞞下去,此片「蝴蝶」則樂觀地屬於前者。觀影時,我不安地聯想著看似無關的文本。那是雙張(張愛玲/張系國)的兩部「傾城之戀」:第一部是在動盪的時代下,兩人陰錯陽差地戀愛修成正果,第二部是在錯誤的時空裡,兩人戰死在陷落的城下。「蝴蝶」故事中兩位高中女生處在即將回歸的香港,真真對局勢極度敏銳,卻又不夠堅強,所以只能選擇逃避;蝶太不敏銳,卻糾纏在家的網絡裡,所以只能放棄。兩人悲哀地分開,甚至有些貧乏的無奈,令我有種說不出的憤怒。

我不確定自己喜歡這部電影的原因,很可能就是因為它引領我胡亂思考了很多。譬如回想起自己曾經對女性的愛慕以及被愛:最早是在小六時忽然好喜歡某個人緣好的同學,還自省著懷疑自己會太黏她。再來則是參加純女生營隊時,對某個話不多的短髮隊友感興趣,好想當她的小天使(玩小天使、小主人遊戲時),在離別之夜搭著她的肩膀時,身體竟然還會微微地顫抖。後來唸女高校,第一次被女同學告白,那種閃躲跟她擦到手、撞倒腰的尷尬;及後來自己會很渴望看到、聽到另一個女同學時的自嘲荒謬。不過,點點滴滴好像又不構成某種越界,我只是很被動地感受到自己,然後連壓抑也沒有地不當一回事去了。

總之,看到這部電影我還是胸口一縮。我愛男人,但不討厭女人;我是異性戀,但不反對雙性戀;我贊成肉體陰陽,但不壓制精神偏愛。難道這就是係譜中的中間偏某邊?我是過渡開放,還是不自覺地有些什麼什麼?

影片中有幾個不錯的對照:蝶婚後整齊雅痞的家,對照真真嬉皮凌亂的公寓;蝶和真真的愛,對照蝶班上另一對被拆散的苦命女鴛鴦—這其中隱喻著安定和動盪,成熟和青澀,但一致的訊息是:美麗的錯誤。婚姻如此、同性之愛也如此,但,真的是這樣嗎?